第六章 怆岁满尘路且难-《塞漠歌》
第(2/3)页
完颜亶的话,说得很是恭敬,这让我有些意外,大概是因为,他所面对的大臣,都是他叔叔长辈们的缘故,便不由在心里暗暗感叹,他这个皇帝当得不易。
“安王可听到了皇上的话?”
完颜宗磐冷哼了一声,转过头去,讹里朵也不再理会,朝我点头示意,我知晓了他的意思,于是朝他拜了一拜,便在众人的目光里离开了。
往回走的路上,我心事重重,回想自己在金国的这些日子里,时常怀疑,他只是搭个帐篷养着我罢了,但每当想起他与我说话时,看我的眼神,我又会很坚定地否定自己的想法。
记得他将我从武场上,送回到住处的那日,一路上沉默不语,终于走到帐门前,我向他告别,但转身的那一刻,却被他拉住了胳膊,我看着他,不知他举动为何,他用一种坚定又有些难过的语气对我说:“本王以前无欲无求,一向闲散惯了,是本王的错,但今日本王向你保证,从此往后,定不会再让你受此委屈。”
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弱女子,但那时初来金国,对女真的事物,都有一种未知的恐惧,连日来的担惊受怕,还有难以言说的酸楚,在那一刻,全都化成了泪,我飞快地进了帐,只怨自己的不争气,但内心却深深地为他的那句话,而感动不已。
远处的宴会热闹如初,我望着天上几颗惨淡的星星,轻轻地叹了一口气,不知此时的大宋,又是怎样的一番情景,有谁还会想到,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将领呢?
想我寒漪,从来都是被父皇捧在手里百依百顺,却唯独在岳飞的这个案子上,不遂我的心意,父皇告诉我,这是身为帝王都会做出的举动,记得我当时,还红着眼睛对他说:“只是因为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,是你”。
我抱着箜篌,靠着帐门坐下,缓缓地拨着曲子,小声吟道:“昨夜寒蛩不住鸣。惊回千里梦,已三更。起来独自绕阶行。人悄悄,帘外月胧明。”
公道自在人心,是非功过会有世人评说,而我能做的,只是在心里默默祭奠他罢了,但当我抬起头时,却发现一盏孔明灯,在我不远处的上空升起,我不敢相信,此刻,竟然还有与我拥有同样心境的人,并且更加大胆,将其付之于行动。
“白首为功名。旧山松竹老,阻归程。欲将心事付瑶琴。知音少,弦断有谁听?”
声音的那侧走过来一个人,借着微弱的光,我逐渐看清了他的面孔,是金兀术。
“这本是一首节奏欢快的曲子,却被你弹得如此悲凉,看来你在伤心?”
“曲子是欢快的,但若听者无意,又怎会听出哀伤,王爷有何尝不是心有悲情?只不过寒漪孤身一人,背井离乡的,伤心难过倒在情理之中,可王爷身份尊贵,一人呼,万人应,如今岳飞已死,大宋更是再是无敌手,这伤感之情,却又从何而来?”
“你觉得……本王会因为岳飞的死,而觉得高兴?”
他叹了口气,举起手中的酒,缓缓地洒在地上,然后表情凝重地看着我。
我不知该如何作答,低头胡乱地拨弄着琴弦,良久,听见他开口道:“我们只是各为其主,身不由己罢了,的确很讽刺,本王没有凭本事,在战场上胜他,却靠着背地里耍阴谋算计……呵,真正赢了的人,永远是他。”
他的话,使我开始重新认识,这个曾经只存留在宫廷传闻里的人,原来“搜山检海”,逼得我父皇,带着弟弟赵旉和我,在海上漂泊三月,因担心军队哗变,日日惊惧恐慌的金兀术,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,不知他若是想起,当年自己射出的那箭,险些使我命丧黄泉,脸上又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。
“公主为何不说话,倒让本王觉得,自己唐突。”
我微微笑道:“梁王言重,寒漪只是觉得,战场上的事情,自己无法干涉,说话做事向来是没有份量的,否则也不会和亲贵国,是非成败,都由胜者评定,但王爷却把自己归为战败的一方,着实让寒漪不敢接话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他苦笑了一下,继而问我:“不知在公主的眼里,什么是胜,什么是败?”
“这……”
我本想说,仗打赢了就是胜,打输了就是败,但是心里却明白,这样浅显的话,断不会是他堂堂梁王想要听到的答案,于是犹豫了半天,也没有回答.
“当本王率着身后的铁骑,踏上被自己征服的宋土时,心中突然有一个疑问,大金与大宋打打杀杀这么多年,究竟是为了什么,我们得到了土地,却不得不向你们学习管理的制度,我们女真,从几百年前的游牧散落,走向如今的建都立国,可是对于自己国家的过去,却不如你们宋人了解的多,究竟是谁征服了谁呢?”
这番话令我震惊不已,这是我从来都没有想到的,我看着他,小声地问道:“王爷为何要与本宫说这些?”
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