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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三零 商年青的新年礼物(下)

        世事往往如此,面对一个难题,你可能无从下手,看不清解决的方向,找不到解决的办法,而一旦点破,又会发现问题其实并不难,如果想到这一点,你也能轻易地将问题解决!

        但是,“这一点”至关重要,发现了,就能将问题解决掉,发现不了,就只能困在上面!

        关键就是这一“点”!

        鲁超深呼吸几次,收拾起心情,又在心里将赵阳的思路验证一遍,这次邱友山发病是他全程跟治,自然不难发现正是他们疏忽的这一点才正是治病的关键!

        这时,赵阳又问他道:“鲁大夫,病人前面几次都是如何治疗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鲁超这时再没有任何轻视的心理,认真地答道:“病人这次发病才找的我。鉴于病症为肌肉血筋上的问题,针灸起效会比较迅速,于是我先后为病人针刺肝经上太冲、阴包、足五里及肾经上神封、石关等穴,不效,次日使用放血法,也没有效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三天后,我和师兄一起为病人诊断病情,辩为阳强,茎络瘀滞,以滋肾散瘀法,方用知母、黄柏、百合以滋阴而相火,佐以桃仁、泽兰叶等药以化瘀通络,药进四剂,没有转机,又在两天前,改进王清任的通窍活血汤加生地、知母,服用了两剂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知道赵阳是在借这个机会教徒,也就把治病的过程尽可能说得详细,但最后这剂药其实是有病情加重的嫌疑,或者至少说是没有效果的,所以,赵阳也不让他为难,就给商年青解释道:

        “通窍活血汤虽然加了清热去火的生地和知母。但本药主攻病变为头面部位及风症,所以,此方也没有效验……在诊断时查询病人以前所用的方子,也是必要的,它对于诊断和开方都是有非常大的帮助,记住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商年青恭敬地道:“是,师父,我记住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赵阳点了点头,道:“写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商年青赶紧拿出准备好的纸笔。邱锦江两口子,尤其是邱友江不由心中一松,虽然刚才听赵阳说得头头是道,但对他们来说,治病才是关键啊!

        鲁超也精神一振。他对于赵阳要开出的方子也十分感兴趣——其实,虽然在赵阳说出邱友江得病的根由后,他感到恍然大悟,瞬间也想到了好几个方子,但是,毕竟病是赵阳诊断出的,想来他开的方子会更为对症!

        赵阳口述道:“柴胡6克。龙胆草6克,炒泽泻9克,木通6克,生地9克。车前子9克,黄岑9克,栀子9克,当归9克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商年青一边竖着耳朵听着。一边思考着这是什么方子,当听到当归的时候。他就大体确定赵阳开的方子是“龙胆泻肝汤”,而后一味药则是调和诸药的甘草,他倒是没想到赵阳开出了一个成方,然后又很快想到了这个方子的功用,其中有一条就是治疗阴肿的——

        当然,这只是它所治病症的其中一点,如果仅凭这一点就开出这个方子,那也是不行的,事实上,这个方子最大的功用是泻肝胆实火,清下焦湿热,因为这个功用,才能治其中因湿热而得的阴肿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时,赵阳继续说出了后两味药:“黑豆60克,甘草稍30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商年青不由一愣,“龙胆泻肝汤”里并没有黑豆这一味药,说明赵阳开的是“龙胆泻肝汤加味”,但是,这味药用的量也太大了!不仅如此,原方中生草的用量一般也在6克或者9克,用量如此之大,他还没有见到过!

        鲁超也是一愣,但很快又明白了赵阳在方中两味药用量如此之大的原因,一是,这两味药都有着清热利水的作用,而黑豆还有着补肾的功效,但两味药又都擅长解毒,却是要将前几天邱友山服药后的体内残余的毒素清理出去!

        如果只是看赵阳前面开出的药,不管是“龙胆泻肝汤”的本药还是加味,也算对症,或许在某些方面还不如他开的药全面,而且他也能开出来,但最后两味药的使用,则反应了赵阳开方用药时考虑的周全,这时再回头想这个方子,就不由在心里暗暗叫绝了!

        商年青也正在思考这两味药这样用的好处,又听赵阳说道:“另外,取黑豆60克、甘草稍30克,煎汤,让病人代水饮用,尽量多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商年汤将方子和煎水方写在两张纸上,抬头问赵阳道:“师父,还有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赵阳转头看向邱锦江,道:“没了,你们回去抓药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邱锦江亲手扫过方子,而邱夫人则看向了鲁超,鲁超反应过来,在一边道:“赵医生开的这个方子,我觉得正对友山的病!”

        而邱友山则坚定地道:“去抓药吧,我相信赵先生!”

        鲁超看着刚才还狂躁不安,现在却变得平静下来的邱友山,前后过去还不到二十分钟,而他对赵阳竟是如此信任,他又看了眼从头至尾都自信淡定的赵阳,不由又想起冯老所说的话:“你自己都不自信,就算药有十分力,也会抵消六分了!”现在却可以确定,这次开的药就算有六分力,也会发挥十分的作用!

        况且,他现在越想赵阳开的方子,越觉得其中妙用无穷,虽借着成方,但无一不对着邱友山的病,恐怕本身就有着十分,甚至十二分的药力了吧!

        商年青也在细细咀嚼这个方子,都没有在意是怎么下的车,而下了车跟赵阳告辞他就急急地往回走了,自是要回去好好整理这次学习的收获和记录好医案。

        正如爱好文学的发现一篇好的文章会越读越有味,爱画看到一幅好画会流连忘返,对于喜欢中医的他来说,一副好方子同样让他回味无穷——想到赵阳刚开始说送他的新年礼物,嘿,这个礼物真是太让他喜欢了!

        回到家里。他没有看一屋子的人,直接就进了自己的房间,然后取出笔来刷刷地将方子先写下,然后一味药一味药地分析其中的妙用,一边看一边赞叹,尤其最后两味药,他也想明白了用这样大的量的原因,就感觉正是加的黑豆这味药,以及它和甘草的大剂量的使用。如画龙点睛般,让这个方子马上不俗起来!

        外面这一屋子人,大多都是跟着他学医的那几个同伴和他们的父母,见他谁也不理地进了屋,就有一个穿着大红羽绒服的女人问道:“年青这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商年青的母亲道:“谁知道。跟着赵阳学医以后,常常就这样,每天笔不离手的,可比他上学时用功多了!这一屋子人都等着他呢,我叫他,年青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那个女人忙拦住她,道:“别叫他。说不定赵阳又教给他什么了……哎,大妹子,我跟你说,你家年青跟着赵阳学医那可是真本事。就连我家虎子,跟着年青学了这几月,哎哟,前一段时间你大哥老是腰一疼一疼的。虎子看了看眼睛,看了看舌苔。又确定了哪里疼的,然后就说可能是结石,他学过几个方子,但是,得等找赵阳看了,才敢用。你猜怎么着,赵阳给看了,还真的是结石,开了一个方子,就五种药,喝了两次,尿出了两粒绿豆大小的小石头一样的东西,就再没听他嚷过痛!”

        商年青的母亲看着坐在一边的一个圆脸的少年,笑道:“是吗,虎子在我们家这学的时候就比旁人认真,真的长本事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那个叫虎子的脸红红地摸了摸头,又向商年青的房间看去——他和一起先跟着商年青学医的原来是四个,现在增加为八个的小伙伴们,可是对商年青能去给赵阳拜年羡慕得狠!

        见他们几个都不时往里屋看,商母就走过去,敲敲门,推开一条缝,商量着道:“年青,虎子还有他们爹妈都来咱家窜门,没有什么急事就出来坐坐,说会话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自从商年青跟着赵阳学医,外人都不让随便进他的房间,看着儿子如此好学,也变得比原来懂事了,以前动不动就打就骂,现在却一点也没有了,而且,凡事也愿意跟他商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商年青将赵阳讲过的要点迅速记下来,又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,确定没有遗漏,才收好书笔,道:“好,我这就出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商母马上高兴地道:“好!”又低声嘱咐道:“都是你的长辈,说话注意点,别没大没小的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商年青上前扶着她的胳膊往门外走去,笑道:“好了,知道了,我有那么不懂事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这样说,商母却是马上想起前两年他们这个年纪孩子的别扭劲,自从跟着赵阳学医,那些毛病可是都没有了,让她这当娘的心里别提多欣慰了!

        一看到商年青走过来,那些婶子大娘们马上把他拉到身边坐下,不住口地夸着他,首先要问的自然是去给赵阳拜年的事,这也是跟他学医的几个小伙伴们最关心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商年青就将去赵阳家拜年,收了师娘的红包,赵阳又带他给一个人看病的事说了,又让一屋子人都羡慕不已。

        虎子的母亲忙问道:“怎么样,赵阳给人看好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虎子不满地道:“妈,看您这话问的,年青哥的师父是什么人,还能看不好?”

        除了商年青,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,等他们笑完,他就点着虎子几个人,道:“师父也是刚刚见到病人,只是辩证开药,你们倒是说说,病人药都没吃,怎么知道能看好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虎子讪讪地道:“他老人家出面,还能看不好?你说是,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在商年青的注视下,他终于忍不住低下了头,一屋子人也都安静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商年青道:“就在刚刚给病人看病的时候,师父把我给批了一顿,你们知道为什么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商母忙道:“赵阳批评你了?你做错什么事了?儿啊,我跟你说,赵阳是你师父,你可不敢不尊敬他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商年青摇头道:“不是这个事儿。师父批评我,是因为我给病人诊断的时候,态度毛糙,做事没有章法,没有按他教的做,也是我这一段时间自以为学的好了,态度不端正,自以为是!”

        说到这里,他语气一严,道:“你们几个不管学习时间、还是学的东西,都还不如我长,就一个个飘起来,以后还怎么往下学?能学出来吗?学医是很严谨的事,是用来吹牛的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虎子被他说得满脸通红,其他几个小伙伴也都低下了头。

        虎子母亲忙拉了他一把,怒声道:“快给你年青哥道歉!我就说你这一段时间走路都飘飘的,我看是欠揍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剩下几个人的父母也都借机说了他们一顿,虎子也头上直冒热气地道:“年青哥,我错了,以后我一定沉下心来学习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看着儿子做事这样一板一眼的,商母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欢喜,但大正月的,人家又是来拜年的,自不能太过让人难堪,就笑着问道:“你师父刚给你讲完课,正好大家都在这里,你就给大家说说,也把他说你没做的地方讲讲,好让大家都长长记性——你自己也没做好,就不要说别人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商年青点点头,就将刚才给邱友山看病的经过仔细讲了一遍。

        这里面有很多中医的术语,跟他学习的几个小伙伴能懂,但商母她们却是不知道的,但也都听得津津有味。

        等讲完,虎子妈旁边坐着的一个收拾得很利索的妇人问,一会能不能带虎子他们去给赵阳拜年,这个自是没问题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,他们也知道赵阳没有继续收徒的意思,其实,看看商年青,再对比自家孩子,也就知道他们可能还差得比较远,当然,也说不定是跟着赵阳学习的结果,只是赵阳不同意也没办法。

        好在可以跟着商年青学习,看他的行事做法,也能让人放心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次虎子妈来还有一件事,却是她们的领居家的孩子,就是被商年青开除出去的那一个,想重新来学习,托她来问一问。

        商年青想了想,记得几次碰到对方的情景,给他的感觉一点也没改进,就拒绝了。然后他就带着虎子几个人去赵阳家里拜年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行人安静地从村里走过,身上带着的是朝圣的味道。(未完待续)